二条院空蝉

【王黄】三千年前

BGM: 关淑怡 李香琴 《三千年前》
Warning：与现实宗教历史无关。



十年浩劫中，南方沿海小镇上一座破败古寺被强拆，佛像偶人残肢四落，经卷古籍焚为灰烬。附近村民却在日暮之时隐约望见一少年着前朝蓝衣步出残垣断壁，仗剑攀上山头。

不知所踪。



三千年前。

伽蓝寺主持本是草寇，盗墓劫道无所不为，后放下屠刀皈依佛门。讲经堂中那盏长明灯据说就是他早年探始皇陵所得，幽幽灯火不陪地下君王倒伴佛门子弟彻夜诵经礼佛。

后主持圆寂，衣钵交与关门子弟俗世名为喻文州的。其中一卷主持手抄《楞严咒》*化出人形，将自个儿扮作少年侠客模样，又从市井流传英雄故事里给自己拟了个俗名「黄少天」，暗中跟着佛门子弟习经练武，时不时搞点小把戏。

喻主持心知肚明不点破，又因少天将自个儿本相真身那一卷经书偷偷藏在了长明灯灯座里而重新手抄了卷经书补齐。

少天离不开伽蓝寺却慢慢成了古寺的守护者，战乱年代里流民也会投奔古寺寻求庇护。少天就这样实现自己的「侠」的理想，只是他始终不曾理解跪拜佛前泪水涟涟诉求诸多的凡人。

喻主持还未圆寂前，少天偶尔也会趁着夜深人静躲在讲经堂角落与喻主持切磋琢磨。在喻主持与他看来，修习佛法本就不是为了「求」，而是为了「舍」。

朝代更迭，伽蓝寺香火渐稀，少天却还是走不出伽蓝寺。佛教衰微，讲经堂中长明灯灯火晦暗，只余他一人翻阅经书古籍，还有前朝过客留下的演义话本，不知寺外俗世风雨飘摇。


直到离京外放的军阀王杰希偶然步入了村郊古寺。

京城中没落皇族坐吃山空卖国求荣，四海列强虎视眈眈，各地割据军阀混战不休。王杰希与其父意见不合又受小人所馋，索性留了副手暗中处理杂碎自个儿挂职南下，对外称是监管自家军火供应。

寺中终于有了人气儿，少天自然是高兴的很，他本就不是遗世独立的性子，更何况这来者不惧鬼神又见多识广，也是位人物。

日落之时天际血红，云海翻涌，王杰希初来这村郊也是难得见着这景致。没来由心中一动，想着明日再来拜访这寺中少年的时候便捎上他，也不管他是否早已看惯山中日月。

不知真是二人投缘或是佛力式微，少天竟可以脱离古寺走动。他也就千百年来第一次见着了古寺方方正正庭院之外的天空——小山坡不高，但四周空旷，落日余晖映在他千年不变的少年面容上暖暖的，柔柔的，最终又散在微凉的夜色里。

王杰希带了自家传令兵的衣装替他换上，又领他坐汽车在广州市里逛了逛。兵荒马乱被掩盖在灯红酒绿之下，只是良宵苦短，谁都不愿揭破。

“我之前还想着若有朝一日能出了寺，定要寻匹千里良驹，才配得上小爷我「剑圣」的名头。”他趴在车窗边，眼中闪过高楼招牌上五彩的霓虹。

“你骑过马吗？”

“此前有位将军落难时来我们寺避过一阵，他的那小家伙可就住在我隔壁。”他似乎想起了些旧事，歪了歪头，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我还从后厨给它偷过几根萝卜。”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你们的车跑得更快啊！还有你们那个枪！当然小爷我学这些也很快可不像当年那些傻小子们月把月都记不齐一套拳⋯⋯”


两人还去了照相馆，底片倒是王杰希交代了店主一通后自个儿洗出来的，左右瞧了瞧，军装笔挺的两青年才俊，并无异象，便夹在了衬衫暗层里。

“怎么！你难道以为小爷我会跟话本上说的那样化出原型灰溜溜遁走吗？哦我本来也就是卷经书不会走⋯⋯”他问出了原委只笑得没差在街头打个滚。

“以防万一罢了。相片儿就先收我这儿？”

“你不都藏好了还问我？现在去哪？看戏吗看戏吗？现在你们也还看戏吧？”

“那就看戏吧。”

戏园子和古时并无很大分别，只是少天在寺中也不曾见过。电灯照得舞台艳丽斑斓，虽是没赶上角儿登场的好日子，但孤零零起舞的虞姬也让少天看得兴致勃勃。

“难怪书里常说公子小姐们都喜欢看戏。”

“嗯。公子小姐们也都是看戏时珠胎暗结。*”

“⋯⋯”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接到父亲遇刺身亡电报的时候王杰希就知道冰覆不住火，暗涌的局势到底再不能维持表面的平稳：豺狼亮出了爪牙，自个儿也不能忍了去。于己于国，都是只能进不能退。

“总觉得小爷我该学着前人那样赋诗一首给你留点墨宝才好，可惜我肚里那点墨水比不得原先喻主持。要么我跟你一起杀敌去？”几日相处下来他也真天资聪颖，使着王杰希的手枪也算得上毫无虚发。

“不妥。”王杰希想了想还是拍了拍他头，“离了古寺太远不知你⋯⋯还是留在这儿，也好守着这一方百姓罢。”

“等我带些京城的小玩意儿回来？”

“去去去！当小爷我小孩唬呢！”他扯了扯不算合身的那套军装，眼睛盯着他，“本来想说等你回来咱们像话本里那样痛饮一场，可惜寺里还真没酒。”


王杰希一回京城就卷入了腥风血雨，安内攮外，声名显赫，却是再也没有机会自由行事，也不曾回到沿海的那座小镇。

讲经堂里的那盏长明灯早就熄了，少天也将自个儿本相——那卷纸质泛黄发脆的经书从底座里取了出来随身带着，将那长明灯清理干净压在了叠得齐整的那套军装上。


满目疮痍的国土家园还未重建起来，天灾人祸又至。即便少天认真打扫收拾，古寺也还是在风吹日晒中一点点破败，但有家不可归藏身此处的人们只庆幸自个儿命大福大能寻得这处容身之所。

“那家伙⋯⋯果然还是逞英雄去了。”偷听着人们对王杰希的议论，他也明白两人别说同饮美酒，怕是再难见一面了。

没有长长久久的事物，精怪灵物也一样。多年不曾收到香火也没有修习佛法的少天能感觉到自身的衰颓，终有一日无力阻止暴徒对古寺的破坏毁灭也无法护得众人周全。


“果然还是想再看看日落。”他整了整衣襟，一把火熔了长明灯烧了军装，拾起自个儿佩剑，走出了一片废墟，“也跟那家伙道个别好了。”

小山坡上望见的日落依旧很美，殷红如血燃尽一切。



End⋯⋯涉及到战争还有十年动荡岁月我心好痛不想撸成文了放个大纲灭脑洞好了｡･ﾟ(ﾟ⊃ω⊂ﾟ)ﾟ･｡

PS 1. 在佛教里头，《楞严咒》是最重要的一部咒，是咒中的王，也是咒里边最长的一个咒。

PS 2. 「珠胎暗结」取用本意，指男女姻缘或两家通婚。